安折裹着被子,在床上打了个滚,整个人堪堪停在床沿,只差一点就要掉下床去。
薄被是特制冰丝被,触感丝滑冰凉,夏天盖着非常舒服;身下垫着新买的竹席,散发出一股特别的清香。
他用手抓着被沿,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,过了数秒,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使劲把被子往上一拉,把脸蒙个严严实实。
陆沨进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。
“盖脸上干什么,不怕闷死?”
安折表示不想理他,并继续装死。
“起不起来?今天的土豆汤里肉比较多。”陆沨边说边伸手去掀被子。还没碰到目标,安折牌小米糕又往里面滚了两圈,看那架势,仿佛对方不是他的恋人,而是什么洪水猛兽。
确定自己退到安全位置之后,他才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,用一种带着控诉的语气说:“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准碰我。”
陆沨挑了下眉,没有说话。
“这次……这次我说到做到,听到没有?”安折将一只手臂伸出被子,牛乳般的肤色和手腕上的那道显眼红痕形成鲜明对比,把本就没什么底气的话在气势上又削弱三分。
像个正在耍赖的小孩,陆沨心想,嘴上却不饶人:“你又开始撒娇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
“你有。”
“……”
如此这般你来我往几回,安折深觉自己又要在语言上吃一个大亏,索性背过身去不理陆沨。他肚子里憋着一股气,动作幅度大了些,一不当心蹭到了腰上的伤,疼得直抽气。
身边的床榻陷下去一块,一只手把被子掀开,轻轻按在他的腰上。
安折浑身一个激灵,条件反射一般往旁边躲了一下,然后“咚”的一声磕在墙上。
“……”
五分钟后,放弃治疗的小蘑菇乖乖趴在床上,由着陆沨替他涂药。
药是上品,活血化瘀祛肿消痛,见效很快。陆沨替他涂完药,随手把瓶子一扔,打横把人抱了起来。
安折:“!”
他在陆沨怀里挣扎起来:“说了让你别碰我的!”
“刚才怎么不提?”
“刚才,刚才那是……”安折苦思冥想半天,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词,“对,义务劳动!伤是你弄的,这都是你应该做的。”
理很直,气很壮,振振有词,掷地有声,充分展现出他的隐忍和无奈,以及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的决心。
“那我现在也在履行义务,抱你去晒太阳。”
“不用你抱,我能走。”
陆沨看着他,在安折自以为气势很足的目光里勾唇一笑:“好,你自己走。”
然后他放手了。
然后安折没走两步,双腿一软,直接撞进陆沨怀里。
“……”
“自己走?”
“……”
“不让碰?”
“……”
“安折。”他嗓音淡淡,藏着一丝不带恶意的调侃,“现在我有两个选择,听你的话,放开你,让你亲吻地板,或者继续让我抱着,你选什么?”
安折靠在他身上对了几轮手指,顺便把上校从头到尾腹诽一通,这才自暴自弃地说:“你抱我吧。我大……大蘑菇有大量,不跟你计较了。”
话音刚落,陆沨在他唇上亲了一下。
“选择成功。”
“你干什么……”
“不亲地板,亲你。”
“你这叫得寸进尺!”
“语言表达能力有进步了。”陆沨边说边把他抱到阳台,让他坐在懒人沙发上,“腿软就在这里休息,别老躺着。”
“土豆浓汤。”
“吃完了。”
“那你刚才说……”
“换了别的口味。”
“是什么?”
“蘑菇奶油浓汤。”
“……”
三分钟后,用白色毛毯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安折小团子又被陆沨转移到客厅里。
秉持着“辩不过你,那我就不理你”的核心思想,安折一句话也不想说了。
上校越来越恶劣了,这一次,他一定要坚持自我。
陆沨有些好笑,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分毫,自顾自地开始喝汤,动作慢条斯理,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冽,多了几分斯文。
不得不说,改善后的伙食色香味都是一绝,奶白色汤汁里浮着切碎的蘑菇和培根,撒上黑胡椒,味道十分可口。
安折吸了吸鼻子,肚子咕噜咕噜直叫,脑海里正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。
一方高呼坚持原则,一方直说这算个屁,食欲就和x欲一样,属于最基本的需求,无法逃避……等等我在想些什么?!
他抬起头,盯着坐在对面享用早餐的陆沨看了几秒,低下头去,过一会儿又抬起头,继续看着对方,然后继续低头,继续抬头……
陆沨注意到了他的动作,但他不说,他知道安折的耐心十分有限。
果不其然,没几分钟他就投降了,还找了个台阶给自己下:“好喝吗?”
“嗯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这次的蘑菇特别好吃。”
“……”
安折怀疑上校话里有话,并且已经掌握证据,可惜他正处在陆氏强权压迫之下,明显无效。
算了算了,不计较了。他安慰着自己,拿起勺子开始喝放在面前的那碗浓汤。
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同类相残……嗯,还挺香的,比土豆汤要好喝。
安折用勺子挑汤里的培根,挑着挑着,面前伸来一只手,在他嘴角抹了一下。
“没吃干净。”
安折看着那根手指,脑子里忽然冒出一点奇怪的东西。
他接下来,是不是——
没等安折补完整个句子,就见陆沨用餐巾纸擦了下手,然后扔进垃圾桶里。
“……”
“怎么,有什么问题?”
“没有。”他有些气闷地低下头去,狠狠喝了一大口汤,差点把自己呛个半死,“咳,你想多了,我什么……什么都没想,咳……”
何为欲盖弥彰?这就是了。
“慢点,没人和你抢。”
安折闻言,故意加快了喝汤速度,誓要在这种小事上和陆沨对着干。喝完之后他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,向陆沨伸出手来:“抱我回去。”
依然是理很直,气很壮,屈服也屈服得很有骨气。
然后他的下巴被轻轻捏住了。
陆沨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,绿色眸子就像上好的宝石,里面流动着温柔的光。
“小花猫。”他低声道,“这次没吃干净的面积太大了,你说怎么办呢?”
“那你带我去洗脸。”
“好。”
接着,一个吻就这么落了下来,舔了舔他的嘴角。
“……”
“好了。”陆沨直起身子,眸子微微眯起,心情显然十分愉悦,“蘑菇味道确实不错,以后天天吃。”
安折觉得他已经是一只烤蘑菇了,浑身烧得发烫。最后他窝在陆沨怀里,徒劳地捶了一下他的手臂。
“嗯?又怎么了?”
安折的声音宛若蚊子哼哼,于是听力很好的上校同志故意让他重复了四遍。
“你在夸我,我决定原谅你了。”
“但你不可以经常吃,不可以那么粗鲁,而且……我要收费!”
“好,收费。”陆沨又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。
“你要什么,我都给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