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朝俞】针锋相对（13）
那一瞬间，贺朝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。
两年前那个案子的场景历历在目，一帧一帧在眼前浮现。疯疯癫癫的嫌疑犯拿刀架在人质脖子上，不断喃喃自语；围观群众或惊慌失措、或幸灾乐祸、或冷眼旁观，却都带着一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味；方小磊试图带着小女孩冲出火海，却一次又一次被火焰逼了回来；面色严肃的警察拼命拦着他，警告他不可擅自行动，眼神里满含责备...
贺朝缓缓闭上眼睛，任由眼前陷入一片黑暗，右手却毫不犹豫地收紧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。
“火已经停了。你还打算握多久？”
谢俞嘴上这么问，却没有别的动作，也没有试图挣开贺朝，仿佛这就是个普通的疑问句，和“你今天中午吃了什么”一样普通。不是反问，更不像是催他赶紧放手。
“我也不太清楚，先握一个晚上怎么样？”
“别得寸进尺。”
贺朝没有接话，顿了几秒后钟又说：“我没事了。”
谢俞这才松了手，却没有完全放开他，而是用小拇指勾着他的手指，边往前走边说：“进去看看吧。”
“...”
“怎么？大律师连路都不会走了？要不要我背你进去？”
“要不你抱我进去吧。”贺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，说完之后俩人都愣住了。
谢俞背对着他，闻言整个人僵了僵，原本勾着他的手指忽然发力，用力向外一拧。
“啊！疼疼疼...卧槽，翻脸不认人啊你...我错了！我就随口一说！”
“现在气氛不错，信不信我给你编个鬼故事出来？”
“...”
好在谢俞没有深入这个话题，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小路上走着，谁都没有再开口。
别墅很大，发生爆炸的地方靠近后方，看起来是仓库的位置。一个搞违法实验的化工厂老板会在仓库里放些什么东西，这点非常耐人寻味。
以及，从爆炸发生到火灾被扑灭也才过去几分钟而已。为什么会突然爆炸？又是谁灭的火？这个时间点卡得也太巧妙了，倒像是特意炸给他们看似的。
躲在暗处的罪魁祸首应该非常了解卢剑，而且是个行动派，又对警方的行动有一定了解。当然，这个了解不代表知道什么，而是一种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，能够通过细节作出推断，比如猜到他和贺朝会夜探别墅，再故意引发爆炸，目的是吸引他们的注意。
这人的行动实在令人捉摸不透。爆炸是极具破坏力和冲击力的一种现象，有人用它杀人报仇、用它销毁某些证据，有人只是享受这个过程，或是用来发泄某种不满。关于这类案例，谢俞在卷宗里见过不少，现实当中还是头一回碰上。
仓库近在眼前，晚风裹着浓烈的焦糊味扑面而来，呛得贺朝咳了一声，忍不住开口道：“这味道真是...要多难闻有多难闻。我们不会中毒吧？”
备用物品都寄存旅社里，要不就是丢在车上，贺朝仔细想了想，其中应该没有防毒面具。
谢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，而是眯起双眼盯着他——准确来说，是他身后的位置。
“怎么回事？你在看什么…”
“还躲什么？出来吧。”
贺朝：“…”
半晌，一阵低哑的笑声从后方传来，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瘆人。
“不愧是鼎鼎有名的检察官，刚来就发现我了。”
“你也没有刻意隐藏你的存在，不是吗？”谢俞冷冷地说，“Alpha对同类的气味非常敏感。你身上的味道很浓，浓得焦味都盖不住。”
“是吗…”那人苦笑一声，自言自语道，“我宁愿我不是什么Alpha，再强势又如何？还不是受制于人。”
“你是第一个试验品，是不是？保镖大人？”
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尚未散尽的浓雾里走出来，正是那名肤色黝黑、戴着链子的男子。此时的他面色十分阴沉，望着他俩——准确来说，是望着谢俞的目光让人极度不适。
“怎么样，要聊聊吗？关于我的故事。哦对了，自我介绍一下，我叫高奇。”男子对谢俞说，看都没看贺朝一眼。
贺朝：“…”
显然，他被无视了。
“卢剑的尸体呢？”谢俞不答反问。
“喏，在那里面呢，一具焦炭而已。”高奇指了指仓库，一脸无所谓，“我不过是随口编了个漏洞百出的谎话，他就信了。早知道干掉他是这么容易的事，我怎么不早点下手？”
“你用了什么借口？”
“你想知道？”高奇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，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，“很简单的理由。我告诉他，‘你最喜欢的一条粉色裙子和一件白色背心被偷了’，他就急匆匆地跑来仓库查看了。真是笑死人了，他老婆死得早，家里没有小孩，居然选择多年不娶，说要守着亡妻，其实是有恋/物/癖而已，还只喜欢Omega小孩的衣物。他对成年女人没有任何兴趣，他…”
“你脖子上这条项链是什么时候换的？”一直没出声的贺朝忽然问他。
高奇愣了愣，终于舍得分他一个眼神，只是语气不大客气：“没换，一直是这条。”
“这不可能。你原来那条项链上面有个五角星缺了个很小的角，现在这条是没有的。”贺朝信誓旦旦地说，“你刚才一共拨了三次项链，要么是戴不习惯，要么是为了让我们注意到它，这是一种炫耀心理。这是你从卢剑那儿偷来的吧？你之所以杀了他，根本不是复仇这样大义凛然的理由，只是因为——”
“因为分赃不均。”谢俞补充道。
“…老谢，抢别人台词是不厚道的。”
高奇听着他们一唱一和，表情愈发狰狞起来。尽管他刚说过“不愧是鼎鼎有名的检查官”这样的话，其实心里没把这俩人当回事，尤其是贺朝。
一个对火灾有心理阴影的人，高奇觉得不足为惧。他原本是个Omega，被强行改造成Alpha，经历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，心性比一般人更加坚韧，也很容易瞧不起人。
结果，到底还是小瞧了他们。
然而，高奇如果立马认输，他就不是那个他了。选择这个时候做掉老板，把所有钱财据为己有，费心费力算好时间炸了仓库，再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，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未来。他不可能折在这里。
高奇眼珠子转了转，目光落在几十米外一辆经过特殊改造的摩托车上，心下有了计较。
两分钟后——
冰冷的手铐“啪嗒”一声铐住他的双手。
鼻青脸肿的高奇折了一条腿，被谢俞和贺朝轮流拖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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